陳曼曼帶著四人趕到環宇購物中心前的廣場時，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被開瓢的喪尸，滴落的血跡一路延伸到建筑內，不見一個活人。

    “曼姐，怎么辦？”，想到附近有個位于暗處的二級喪尸，眾人心中難免不安。

    “有找到小李他們嗎？”，陳曼曼側過頭，臉上不見絲毫慌亂。

    其他人在她的影響下也穩定心神，“沒有，入口處有標記，應該是進了購物中心。”

    陳曼曼仰頭看了看五層樓高的建筑，抬手將蝎子辮的尾端折在一起綁住，亞麻色頭發在陽光下閃著似有若無的金光，她晃了晃，確定不會松動后活動了下筋骨。

    原本合身的針織毛衣因多次戰斗而變得破破爛爛，露出小麥色的腹部肌膚和流暢的馬甲線。

    腰間上掛著兩把槍，她左右手各一把，比劃了個前進的動作，“跟緊我。”

    購物中心是大型圓環狀，站圓環中間抬頭能直接看到湛藍的天空。陽光從中間撒下，照亮整棟建筑，不會因停電而漆黑一片。

    樓內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幾人走路的聲音，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眾人沿著血跡從一樓走進地下停車場，門口聚集著幾十只普通喪尸，似乎是失去了目標，安靜地戰立著。

    槍聲接連不斷，喪尸們盡數倒下，有幾個看著才尸化不久。

    沒看到熟悉的面孔，五人都松口氣，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眾人剛費力打開防火門，就聽見咀嚼軟骨的咔嚓聲回蕩在整個停車場，聽不出聲音來源的方位。沒有陽光的照亮，一片昏暗中的眾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普通喪尸只會撕咬，二階喪尸才會啃食。

    遇害的是自己人嗎？眾人不敢猜。

    陳曼曼左右環顧，帶領眾人退出，重新鎖好防火門，在外面找了一輛還有油且玻璃完好的老式汽車，五人剛好擠得下。

    黃毛用接線的方式啟動車子，綠毛撬開車庫卷閘門。入口處有零星游蕩的喪尸，剩余三人干凈利落地開槍爆頭。

    汽車以適中的速度在停車場中前行，轟鳴聲響徹整片空間。車燈只能照亮眼前窄窄的區域，陳曼曼好像看見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她將窗戶開了窄窄一條縫，一條火蛇從指尖飛出，驅散小片黑暗。后面三人默契配合，觀察喪尸位置，從車縫中開槍。

    汽車繞了兩圈，槍聲不斷，卻一發都沒打中。

    黃毛按照陳曼曼的命令減慢車速，三條火龍繞著車身飛舞，卻再沒看見二階喪尸。

    后排的綠毛剛想打開車窗觀察，被陳曼曼攔住。

    三條火龍同時迅速朝車頂攻去，只聽一聲嘶吼，二階喪尸猛地從車頂探出半個身子，趴在擋風玻璃前，面容猙獰。

    眾人這才看清喪尸的樣貌。

    二階喪尸皮膚呈青紫色，血管暴起，滿嘴鮮血，嘴角還殘存著肉屑。火龍的攻擊燒著了它身上的衣服殘片，在胸口處燒出大片水泡，燒焦的頭發蜷縮在頭皮上，冒著黑煙。全身遍布利器劃過留下的血痕，它卻沒有痛覺，行動依舊迅捷。

    喪尸沒有留給他們思考時間，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玻璃瞬間出現裂紋，再來一次必然會直接碎開。

    陳曼曼毫不猶豫地開槍，喪尸敏捷地避開要害，子彈穿透喪尸肩膀，將喪尸震飛兩米，打出兩個血洞，腥臭味彌漫開來。

    二階喪尸一轉身便再次隱入黑暗。

    眾人不敢松懈，緊張地盯著四周。

    陳曼曼秀眉緊蹙，“二階喪尸好像變強了……”

    黃毛剛從被貼臉開大的驚嚇中回神，點頭如小雞啄米，“速度更快，血條更厚，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進化出三階喪尸”

    后排中間的藍發男生喃喃道：“說不定已經有了，只是消息傳遞不出來”

    話音一落，眾人本就懸著的心崩得更緊。

    陳曼曼吐出一口濁氣，指揮黃毛繼續開車找人。

    經過配電室時，眼尖的粉發女生發現了標記符號。

    汽車挨著配電室門口停下。

    一團火自掌心亮起，兩條火龍在周圍護衛，陳曼曼下車，敲了敲門。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屋內傳來回應：扣扣……扣扣扣……扣

    對上暗號，門開了一條縫，出現的面容卻是一個陌生面孔。

    正在下車的四人動作一頓，沒來得及詢問情況，就聽咚咚的奔跑聲自黑暗中乍然響起。

    二階喪尸又來了。

    火龍一前一后攻去，沒能造成傷害，只是照亮喪尸的位置，眨眼間近了五米。

    好快的速度！

    它剛剛在欲擒故縱？

    “快進來”，江黎一把將陌生女人拉進配電間。

    下車的四人加快速度，眼看喪尸就要到眼前，江黎匯聚靈力，在喪尸腳下鋪了一層冰。

    撲通一聲巨響，高速奔跑的喪尸摔了個狗吃屎。

    四人趁機躲進了配電間，咔噠一聲關門落鎖，眾人這才齊齊松了口氣。

    本就不大的配電間擠了十八個人，幾支手電筒提供微弱的光亮，能清晰看到房間里劃分了三個陣營。

    四個身穿迷彩服的軍人，四個面黃肌瘦的普通人，十個頭發五顏六色的青年。

    大敵當前，眾人也顧不得陣營，剛交流完情報，就聽門外又響起汽車轟鳴聲。

    黃毛一個鯉魚打挺，“一定是老大來了！”

    陳曼曼拎起槍，“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跟老大會合”

    “等等”，隊長突然出聲。

    江黎的隊長是是個大塊頭，胳膊的肌肉比江黎大腿還粗，擅長近攻，一把消防斧耍得虎虎生威。他本名王彪，但大家都叫他虎爺。

    王彪把話說完：“江黎，你也跟著去”。

    隊里只有他有異能，二階喪尸太危險，不能讓女孩子單獨去。

    “是，虎爺”，江黎本就想去，自然答應。

    陳曼曼剛剛見識了江黎的本事，沒有異議。

    打斗聲從遠處傳來，陳曼曼掌心聚起小簇火焰照亮地面，與江黎背對背，向聲源走去。

    梁思禮等人靠墻停車，遠光燈照亮前方空地，就像是聚光燈下的舞臺。梁思齊還在車上，眾人圍成半圓形，將車護在中間。

    二階喪尸幾乎是瘋狂地朝車奔去，梁思禮和蘇昭玉對視一眼，不由得納悶，都說二階喪尸擅長偷襲，怎么這個像是發了顛？

    江鈴站在陰影中，深藏功與名。

    誰讓她對于二階喪尸堪比唐僧肉呢？

    她試驗過，她只需要站在開闊地帶，方圓百里的二階喪尸聞著味就能尋過來，根本不用她費心思去找。故而當初消滅五只后，她沒有再浪費靈力進行地毯式搜索，不想這里竟困著一只漏網之魚。

    梁思禮是空間系異能，但他沒有空間，他的能力是傳送。二階喪尸不論從哪個角度進攻，都被傳送到十米外的舞臺正中央。加上其他隊員的火力輸出，任由二階喪尸再靈敏迅速，也躲不過雨點般的火力覆蓋。

    陳曼曼和江黎見眾人游刃有余，便安心地站在遠處旁觀。

    不多時，二階喪尸就被打成了篩子，倒在地上。

    兩人這才靠近。

    江黎沒注意到隱在黑暗中的江鈴，跟槍口還在冒煙的秦宇交換眼神，他拿出軍用匕首，蹲下身準備剜出晶核。

    不料喪尸突然睜眼，利爪猛然刺出。

    誰都沒想到，喪尸竟會裝死！

    江黎下意識伸手抵擋，靈力同步運轉，試圖擋下攻擊。

    秦宇提醒的聲音來不及從喉嚨發出，就見空中驀然出現一道冰墻阻隔開喪尸，同時拇指粗的紫色雷電憑空落下，硬生生劈斷了喪尸的利爪。

    一切發生得太快，眾人都懵逼了。

    江黎后知后覺地心臟狂跳，迅速拉開距離，后退到陰影中，冰墻也隨之移動，緊緊護在身前。

    一擊不中的喪尸發出憤怒的嘶吼，眼眶中明明全是眼白，江黎卻覺得它在盯著他，像是在看美味的食物。它甚至沒看一眼離得更近的陳曼曼。

    江黎后背生寒，一股電流直沖天靈蓋。和普通喪尸的無差別攻擊不同，二階喪尸的凝視仿佛只針對他一人。

    靈力凝聚成鋼針，江黎一手撐地，一手發動攻擊。

    只見黑暗中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直指喪尸，空中的冰墻瞬間化成幾十只冰錐，以驚人的速度向二階喪尸刺去，將其擊飛，呈大字型牢牢定在遠處的墻壁上，喉嚨中插著一根拳頭大小的冰錐。

    黑色的血順著晶瑩透亮的冰錐汩汩流動，喪尸掙扎兩下便徹底沒了動靜。

    余威激蕩起一片塵土。

    汽車遠光燈清楚地照亮空氣中的塵埃，地下車庫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眾人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嚨隱隱有幻痛感。

    沒人注意到喪尸的太陽穴處有個不起眼的血洞。

    梁思禮興奮地跑過去，一巴掌拍在陌生少年的肩膀上，“哥們，牛逼啊，水平快趕上我了”

    陳曼曼豎起大拇指，對梁思禮打趣道：“老大，你異能再不升級，競爭對手可就不止我一個了呦”

    其他人竊竊私語地贊嘆著剛剛的一記絕殺，也有人提出質疑。

    “有這本事，之前怎么不出手？”

    “可能是危機中爆發出了潛能？”

    “有道理，你們說他平時有沒有曼姐厲害？”

    “想知道？回頭慫恿他們打一架？”

    “這個好，我賭一包紅漿，曼姐贏”

    ……

    大部分人只看到江黎抬手后輕松阻擋了喪尸攻擊，又迅速反殺，下意識覺得江黎就是那個異能者。

    秦宇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江鈴的方向。冰，是她的標志。他能感覺到最后冰錐中攜帶的怒氣。她生氣的原因是……江黎？

    被圍觀的江黎此時表情略顯呆滯。

    冰墻凝成的瞬間，他感受一股浩瀚磅礴的靈力，如同從高空俯瞰大地，如同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寬廣而無情。

    玄妙的感覺轉瞬即逝，卻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回過神，他動了動嘴唇，想解釋不是他的力量。

    “多謝思齊先生出手相助”，江鈴推著輪椅從黑暗中走出，輕易轉移了眾人注意力。

    那道雷電的攻擊力換算到修仙體系，已有煉氣后期的水平。她估摸著梁思齊的實力接近筑基，雖然跟她還不能比，但在這個世界已經相當不錯。

    她所在的修仙界，將修為劃分為九級，分別是鍛體、煉氣、筑基、合道、金丹、元嬰、大乘、化神、渡劫。

    不知道這個世界最厲害的異能者能否升級到相當于金丹期的水平。

    “應該的”，梁思齊禮貌微笑，客氣地回應。他內心并不似表面平靜，江鈴的攻擊力遠超他的預想。

    別人或許沒注意到，紫色雷電劈在冰墻上仿佛水入大海，沒有掀起絲毫波瀾，但他作為雷電的發動者看得一清二楚。

    二階異能者和二階喪尸的實力接近，1對1只能魚死網破，絕對做不到一擊斃命。軍隊消滅二階喪尸時，異能者只負責拖住喪尸，熱武器才是主要輸出方式。

    他敢斷定，這個女人的實力遠超二階。

    這邊兩人客氣地商業互夸，另一邊梁思禮和秦宇安排所有人有序撤退。

    江黎不認識輪椅上的男人，但他總覺得江鈴對那個男人態度不一般。除了自己和陸曉西，她何時對人客氣過？

    晶核被當做見面禮送給梁思禮，蘇昭玉還沒跟她的齊哥哥敘完舊，于是跟著回了祈風基地。

    江黎則跟著江鈴乘坐最晚一趟直升機與大部隊會合。

    夕陽余暉透過云層散射向大地，照得山河璀璨，就像是一款年代濾鏡，連末日中的廢土都平添了一絲歲月靜好的錯覺。

    秦宇坐在前排，戴著墨鏡，看起來在目視前方，實則通過儀表盤的反光偷窺后排。

    江鈴就坐在江黎旁邊，她一邊抬起他下巴觀察臉上的傷，一邊給他復盤：“警惕心太弱，缺乏實戰經驗，你的攻擊看起來讓它遍體鱗傷，實際效果約等于撓癢癢，回去自己加強訓練強度……疼不疼？”

    螺旋槳的聲音很吵，她的聲音不大，但清晰傳入耳畔。

    江黎以為她會厭惡他，冷落他，可什么都沒發生。

    她的態度一如既往，仿佛生日那晚從未與他爭吵。

    他看不透她的面具，猜不透她的想法。

    他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她有必要屢次忍讓嗎？

    空中風大，柔順的發絲掃過臉頰，傳來絲絲縷縷的癢意，江黎微微后仰，“不疼”。

    熟悉的對白令江鈴怔愣一瞬。

    邊疆三年，勝敗乃兵家常事。

    青衣仙人日日在主帥帳中，為她療傷，給她講解天下大勢。軍中都說青衣仙人拜倒在主帥的石榴裙下，成了男寵。

    只有江鈴知道，他日日都在勸她放棄，勸她明哲保身。

    她不愛聽，也是這般偏頭躲過。

    師父勸了三年，她倔了三年，直到葬身火海，直到國破家亡。

    如今碰見江黎，算是她遭報應了。

    江鈴平靜地收回手，轉而為江黎把脈，“情況危險，為何不叫我？”

    只要在腦海中呼救，她就能立即出現為他化解危機。他倒好，該用時不用，不該用時亂用。

    江黎低頭，不敢跟她對視，“下次注意”。

    他不敢說，那一刻他腦子是空白的。

    他不僅無理取鬧，靈力微薄，甚至連臨危不亂都做不到。

    他怕她失望。

    無關乎情愛，只因她在他心中最早的定位，便是師父。他再怎么無理取鬧，也明白不能在修煉上懈怠。

    江鈴沒注意到他的窘迫，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

    脈象并無問題，而靈力檢測顯示，江黎已經進入煉氣期二階，要知道陸曉西也才剛剛進入煉氣期而已。

    除了入門時較為艱難，江黎在引氣入體后展現的天賦遠超三靈根應有的水平。

    在修仙界，這種現象只有一種可能：大能奪舍重生。只有強大的神魂才能超越肉體的資質，展現出匪夷所思的天賦。

    江鈴不動聲色地松口氣，她終于能肯定，江黎的魂魄就是師父神魂的一部分。不是共生不是寄生，而是本就為一人。

    她一方面慶幸，將來師父神魂歸位不會欠下因果，一方面又不解，師父那么清風霽月的性子，怎會隱藏著江黎這般混蛋的性格？

    江鈴忍不住想，莫不是師父為了讓她體驗一把他當年的辛苦，才故意設計了渡劫失敗異世尋魂的戲碼？

    她當年……好吧，她當年一直跟師父對著干，未必有江黎省心。

    江鈴不太會夸人，想鼓勵也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整體表現還不錯”。

    好像差了點什么，她指尖微動，為他補充消耗的靈力。

    江黎想抽回手，但根本動不了。

    頭不受控制地靠在她肩上，他全身僵硬，不明白她的意圖。

    腦海中響起她的聲音，“閉眼，運功，按我說的做”

    依言運轉靈氣一個周天，江黎便察覺到是療愈術，她在教他新的術法。

    檀木香傳入鼻尖，不安的心神得到一絲慰藉，他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專心療傷。

    偷窺全程的秦宇表示：沒眼看，大佬就是大佬，調教人都別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