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肅和姜卓一起在孤兒院長大，他從小就把姜卓當洋娃娃養，要抱著睡，要喂飯喂水，要看好不能磕著碰著。

    被領養的時候姜媽先看上的是姜肅，覺得這孩子看起來乖且懂事，不哭不鬧。后來發現姜肅的胳膊似乎是長在姜卓身上的，根本分不開，于是就一起領走了。

    那年姜肅十一歲，姜卓八歲。

    姜家有錢，至少比孤兒院富多了，倆孩子可以一人一間大套房，可以擁有各自獨立的洗漱間和書房。但姜肅只一聲不吭地推門看了一眼，就鉆進了姜卓的房里。

    “我和小卓在一起就好了。”他說。

    在姜卓還沒心沒肺玩泥巴的那些日子里，在姜卓還可以肆無忌憚的粘著姜肅甚至指揮他幫自己洗內褲的日子里，姜肅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被一口口喂大，從一個有點小陰暗的正常人逐漸走偏最后成為看起來挺正常的陰暗批。

    姜肅出國念書之前，他在機場一個字一個字很認真地囑咐姜卓，不要戀愛，等我回來。

    姜卓笑他，說你快算了吧，媽都不管我這些，你瞎操心什么。

    第一年姜肅光機票就攢了快小二十張，他頻繁地在英國中國兩頭飛，一邊念書一邊抽時間回來見他的小卓——其實回來也沒什么事，不年不節的，回來既吃不上餃子也看不上煙花。

    但他就是想回來。

    恰好這年姜卓十八歲——孤兒院長大的小孩，真正落地是哪天誰也說不準，身份證上的生日都是孤兒院統一給的，一批都是同一個日子——姜卓這批11月8日，姜肅那批5月19日。

    于是姜肅每次回來都帶花帶酒帶蛋糕，每次回來都給姜卓過一遍生日，有一次他開完酒給姜卓倒了一杯，姜卓還沒來得及接過去他就先哭了，眼淚掉進酒杯里。

    他說對不起小卓，今年我本來應該每天都陪在你身邊的。

    要不我休學一年吧，我不讀了。

    萬一我錯過了你真正的成人日怎么辦呢。

    姜卓愣了一下，說姜肅你有病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病？爸媽養你是為了讓你這樣任性的嗎？——姜卓和姜肅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單看姜卓這個人，你一點看不出這小孩是被爹媽扔在孤兒院門口不要的，他陽光、自由、沒心沒肺，不愛學習但機靈懂事，在姜肅越長越變態的那些日子里，姜卓是越長越耀眼的。

    甚至到最后姜媽都愛他愛得不行，每天打扮女兒一樣打扮他，給他買各種漂亮衣飾，帶他出去吃甜點逛商場，被老師叫家長了也不生氣，只會回了家以后悄悄拍著姜卓手背說不要緊的崽崽，不喜歡讀書我們就不讀了，爸爸媽媽養你一輩子。

    他的那句“任性”，指的不僅僅是休學這件事。

    姜肅聽懂了。

    后來姜肅再也不提休學這件事了，他照例每次回家都給姜卓帶蛋糕和酒，照例一邊開酒一邊說祝小卓十八歲生日快樂。喝完生日酒，他才會笑著張開雙臂，說來讓哥哥抱抱，是不是長胖了點兒——我真是太久沒見你了。

    第二年的時候姜肅再回家，就沒見到姜卓了。

    他那張向來淡定的面孔上頭一次流露出驚慌，問姜媽：“小卓……呢？”

    姜媽擺擺手，說小卓參加了學校的交換活動，去日本了，你知道的，他學文學的嘛，到處走走也好，閉門造車能寫出什么好東西，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吧——反正我跟你爸是這么安慰自己的，你也想開點兒，反正你在英國也不常回來，他走不走都一樣。

    再后來，倆都學成回國了。

    一個從英國回來開了自己的心理診療室，一個從日本帶回一身情傷。

    姜卓坐進哥哥的診室里，摸著手腕上那道淺淺的疤，問道：

    “哥，什么是境遇性同性戀啊？”

    “明明在日本的時候他很愛我啊，為什么回了國他就可以改成喜歡女孩子了？”

    “他說這是境遇性同性戀，哥，他說的是錯的，是不是？”